三國演義 · 第十九回 · 下邳城曹操鏖兵 白門樓呂布?xì)屆?br/> 明 - 羅貫中

軍行至濟(jì)北，夏侯淵等迎接入寨，備言兄夏侯惇損其一目，臥病未痊。操臨臥處視之，令先回許都調(diào)理。一面使人打探呂布現(xiàn)在何處。探馬回報云：“呂布與陳宮、臧霸結(jié)連泰山賊寇，共攻兗州諸郡?！辈偌戳畈苋室П蚺娉?；操親提大軍，與玄德來戰(zhàn)呂布。前至山東，路近蕭關(guān)，正遇泰山寇孫觀、吳敦、尹禮、昌豨領(lǐng)兵三萬余攔住去路。操令許褚迎戰(zhàn)，四將一齊出馬。許褚奮力死戰(zhàn)，四將抵?jǐn)巢蛔?，各自敗走。操乘勢掩殺，追至蕭關(guān)。探馬飛報呂布。
時布已回徐州，欲同陳登往救小沛，令陳珪守徐州。陳登臨行，珪謂之曰：“昔曹公曾言東方事盡付與汝。今布將敗，可便圖之?！钡窃唬骸巴饷嬷?，兒自為之；倘布敗回，父親便請糜竺一同守城，休放布入，兒自有脫身之計?！鲍曉唬骸安计扌≡诖?，心腹頗多，為之奈何？”登曰：“兒亦有計了。”乃入見呂布曰：“徐州四面受敵，操必力攻，我當(dāng)先思退步：可將錢糧移于下邳，倘徐州被圍，下邳有糧可救。主公盍早為計？”布曰：“元龍之言甚善。吾當(dāng)并妻小移去?！彼炝钏螒棥⑽豪m(xù)保護(hù)妻小與錢糧移屯下邳；一面自引軍與陳登往救蕭關(guān)。到半路，登曰：“容某先到關(guān)探曹操虛實(shí)，主公方可行?！辈荚S之，登乃先到關(guān)上。陳宮等接見。登曰：“溫侯深怪公等不肯向前，要來責(zé)罰”。宮曰：“今曹兵勢大，未可輕敵。吾等緊守關(guān)隘，可勸主公深保沛城，乃為上策?！标惖俏ㄎāＶ镣?，上關(guān)而望，見曹兵直逼關(guān)下，乃乘夜連寫三封書，拴在箭上，射下關(guān)去。次日辭了陳宮，飛馬來見呂布曰：“關(guān)上孫觀等皆欲獻(xiàn)關(guān)，某已留下陳宮守把，將軍可于黃昏時殺去救應(yīng)?！辈荚唬骸胺枪珓t此關(guān)休矣?！北憬剃惖秋w騎先至關(guān)，約陳宮為內(nèi)應(yīng)，舉火為號。登徑往報宮曰：“曹兵已抄小路到關(guān)內(nèi)，恐徐州有失。公等宜急回?！睂m遂引眾棄關(guān)而走。登就關(guān)上放起火來。呂布乘黑殺至，陳宮軍和呂布軍在黑暗里自相掩殺。曹兵望見號火，一齊殺到，乘勢攻擊。孫觀等各自四散逃避去了。呂布直殺到天明，方知是計；急與陳宮回徐州。到得城邊叫門時，城上亂箭射下。糜竺在敵樓上喝曰：“汝奪吾主城池，今當(dāng)仍還吾主，汝不得復(fù)入此城也?！辈即笈唬骸瓣惈暫卧冢俊斌迷唬骸拔嵋褮⒅印?。布回顧宮曰：“陳登安在？”宮曰：“將軍尚執(zhí)迷而問此佞賊乎？”布令遍尋軍中，卻只不見。宮勸布急投小沛，布從之。行至半路，只見一彪軍驟至，視之，乃高順、張遼也。布問之，答曰：“陳登來報說主公被圍，令某等急來救解?！睂m曰：“此又佞賊之計也?！辈寂唬骸拔岜貧⒋速\！”急驅(qū)馬至小沛。只見小沛城上盡插曹兵旗號。原來曹操已令曹仁襲了城池，引軍守把。呂布于城下大罵陳登。登在城上指布罵曰：“吾乃漢臣，安肯事汝反賊耶！”布大怒，正待攻城，忽聽背后喊聲大起，一隊人馬來到，當(dāng)先一將乃是張飛。高順出馬迎敵，不能取勝。布親自接戰(zhàn)。正斗間，陣外喊聲復(fù)起，曹操親統(tǒng)大軍沖殺前來。呂布料難抵?jǐn)?，引軍東走。曹兵隨后追趕。呂布走得人困馬乏。忽又閃出一彪軍攔住去路，為首一將，立馬橫刀，大喝：“呂布休走！關(guān)云長在此！”呂布慌忙接戰(zhàn)。背后張飛趕來。布無心戀戰(zhàn)，與陳宮等殺開條路，徑奔下邳。侯成引兵接應(yīng)去了。
關(guān)、張相見，各灑淚言失散之事。云長曰：“我在海州路上住扎，探得消息，故來至此。”張飛曰：“弟在芒碭山住了這幾時，今日幸得相遇。”兩個敘話畢，一同引兵來見玄德，哭拜于地。玄德悲喜交集，引二人見曹操，便隨操入徐州。糜竺接見，具言家屬無恙，玄德甚喜。陳珪父子亦來參拜曹操。操設(shè)一大宴，犒勞諸將。操自居中，使陳珪居右、玄德居左。其余將士，各依次坐。宴罷，操嘉陳珪父子之功，加封十縣之祿，授登為伏波將軍。且說曹操得了徐州，心中大喜，商議起兵攻下邳。程昱曰：“布今止有下邳一城，若逼之太急，必死戰(zhàn)而投袁術(shù)矣。布與術(shù)合，其勢難攻。今可使能事者守住淮南徑路，內(nèi)防呂布，外當(dāng)袁術(shù)。況今山東尚有臧霸、孫觀之徒未曾歸順，防之亦不可忽也?！辈僭唬骸拔嶙援?dāng)山東諸路。其淮南徑路，請玄德當(dāng)之?！毙略唬骸柏┫鄬⒘睿哺矣羞`?！贝稳眨铝裘芋?、簡雍在徐州，帶孫乾、關(guān)、張引軍住守淮南徑路。曹操自引兵攻下邳。且說呂布在下邳，自恃糧食足備，且有泗水之險，安心坐守，可保無虞。陳宮曰：“今操兵方來，可乘其寨柵未定，以逸擊勞，無不勝者?！辈荚唬骸拔岱綄覕?，不可輕出。待其來攻而后擊之，皆落泗水矣?！彼觳宦犼悓m之言。過數(shù)日，曹兵下寨已定。操統(tǒng)眾將至城下，大叫呂布答話，布上城而立，操謂布曰：“聞奉先又欲結(jié)婚袁術(shù)，吾故領(lǐng)兵至此。夫術(shù)有反逆大罪，而公有討董卓之功，今何自棄其前功而從逆賊耶？倘城池一破，悔之晚矣！若早來降，共扶王室，當(dāng)不失封侯之位?！辈荚唬骸柏┫嗲彝?，尚容商議?！标悓m在布側(cè)大罵曹操奸賊，一箭射中其麾蓋。操指宮恨曰：“吾誓殺汝！”遂引兵攻城。宮謂布曰：“曹操遠(yuǎn)來，勢不能久。將軍可以步騎出屯于外，宮將余眾閉守于內(nèi)；操若攻將軍，宮引兵擊其背；若來攻城，將軍為救于后；不過旬日，操軍食盡，可一鼓而破；此乃掎角之勢也?！辈荚唬骸肮詷O是。”遂歸府收拾戎裝。時方冬寒，分付從人多帶綿衣，布妻嚴(yán)氏聞之，出問曰：“君欲何往？”布告以陳宮之謀。嚴(yán)氏曰：“君委全城，捐妻子，孤軍遠(yuǎn)出，倘一旦有變，妾豈得為將軍之妻乎？”布躊躇未決，三日不出。宮入見曰：“操軍四面圍城，若不早出，必受其困?！辈荚唬骸拔崴歼h(yuǎn)出不如堅守?！睂m曰：“近聞操軍糧少，遣人往許都去取，早晚將至。將軍可引精兵往斷其糧道。此計大妙。”布然其言，復(fù)入內(nèi)對嚴(yán)氏說知此事。嚴(yán)氏泣曰：“將軍若出，陳宮、高順安能堅守城池？倘有差失，悔無及矣！妾昔在長安，已為將軍所棄，幸賴龐舒私藏妾身，再得與將軍相聚；孰知今又棄妾而去乎？將軍前程萬里，請勿以妾為念！”言罷痛哭。布聞言愁悶不決，入告貂蟬。貂蟬曰：“將軍與妾作主，勿輕身自出?！辈荚唬骸叭隉o憂慮。吾有畫戟、赤兔馬，誰敢近我！”乃出謂陳宮曰：“操軍糧至者，詐也。操多詭計，吾未敢動?！睂m出，嘆曰：“吾等死無葬身之地矣！”布于是終日不出，只同嚴(yán)氏、貂蟬飲酒解悶。
謀士許汜、王楷入見布，進(jìn)計曰：今袁術(shù)在淮南，聲勢大振。將軍舊曾與彼約婚，今何不仍求之？彼兵若至，內(nèi)外夾攻，操不難破也。布從其計，即日修書，就著二人前去。許汜曰：“須得一軍引路沖出方好?！辈剂顝堖|、郝萌兩個引兵一千，送出隘口。是夜二更，張遼在前，郝萌在后，保著許汜、王楷殺出城去。抹過玄德寨，眾將追趕不及，已出隘口。郝萌將五百人，跟許汜、王楷而去。張遼引一半軍回來，到隘口時，云長攔住。未及交鋒，高順引兵出城救應(yīng)，接入城中去了。且說許汜、王楷至壽春，拜見袁術(shù)，呈上書信。術(shù)曰：“前者殺吾使命，賴我婚姻！今又來相問，何也？”汜曰：“此為曹操奸計所誤，愿明上詳之?！毙g(shù)曰：“汝主不因曹兵困急，豈肯以女許我？”楷曰：“明上今不相救，恐唇亡齒寒，亦非明上之福也。”術(shù)曰：“奉先反復(fù)無信，可先送女，然后發(fā)兵?！痹S汜、王楷只得拜辭，和郝萌回來。到玄德寨邊，汜曰：“日間不可過。夜半吾二人先行，郝將軍斷后。”商量停當(dāng)。夜過玄德寨，許汜、王楷先過去了。郝萌正行之次，張飛出寨攔路。郝萌交馬只一合，被張飛生擒過去，五百人馬盡被殺散。張飛解郝萌來見玄德，玄德押往大寨見曹操。郝萌備說求救許婚一事。操大怒，斬郝萌于軍門，使人傳諭各寨，小心防守：如有走透呂布及彼軍士者，依軍法處治。各寨悚然。玄德回營，分付關(guān)、張曰：“我等正當(dāng)淮南沖要之處。二弟切宜小心在意，勿犯曹公軍令。”飛曰：“捉了一員賊將，操不見有甚褒賞，卻反來諕嚇，何也？”玄德曰：“非也。曹操統(tǒng)領(lǐng)多軍，不以軍令，何能服人？弟勿犯之。”關(guān)、張應(yīng)諾而退。
卻說許汜、王楷回見呂布，具言袁術(shù)先欲得婦，然后起兵救援。布曰：“如何送去？”汜曰：“今郝萌被獲，操必知我情，預(yù)作準(zhǔn)備。若非將軍親自護(hù)送，誰能突出重圍？”布曰：“今日便送去，如何？”汜曰：“今日乃兇神值日，不可去。明日大利，宜用戌、亥時?！辈济鼜堖|、高順：“引三千軍馬，安排小車一輛；我親送至二百里外，卻使你兩個送去?！贝我苟鼤r分，呂布將女以綿纏身，用甲包裹，負(fù)于背上，提戟上馬。放開城門，布當(dāng)先出城，張遼、高順跟著。將次到玄德寨前，一聲鼓響，關(guān)、張二人攔住去路，大叫：休走！”布無心戀戰(zhàn)，只顧奪路而行。玄德自引一軍殺來，兩軍混戰(zhàn)。呂布雖勇，終是縛一女在身上，只恐有傷，不敢沖突重圍。后面徐晃、許褚皆殺來，眾軍皆大叫曰：“不要走了呂布！”布見軍來太急，只得仍退入城。玄德收軍，徐晃等各歸寨，端的不曾走透一個。呂布回到城中，心中憂悶，只是飲酒。
卻說曹操攻城，兩月不下。忽報：“河內(nèi)太守張楊出兵東市，欲救呂布；部將楊丑殺之，欲將頭獻(xiàn)丞相，卻被張楊心腹將眭固所殺，反投犬城去了?！辈俾剤?，即遣史渙追斬眭固。因聚眾將曰：“張楊雖幸自滅，然北有袁紹之憂，東有表、繡之患，下邳久圍不克，吾欲舍布還都，暫且息戰(zhàn)，何如？”荀攸急止曰：“不可。呂布屢敗，銳氣已墮，軍以將為主，將衰則軍無戰(zhàn)心。彼陳宮雖有謀而遲。今布之氣未復(fù)，宮之謀未定，作速攻之，布可擒也?！惫卧唬骸澳秤幸挥?，下邳城可立破，勝于二十萬師?！避鲝唬骸澳菦Q沂、泗之水乎？”嘉笑曰：“正是此意?！辈俅笙玻戳钴娛繘Q兩河之水。曹兵皆居高原。坐視水淹下邳。下邳一城，只剩得東門無水；其余各門，都被水淹。眾軍飛報呂布。布曰：“吾有赤兔馬，渡水如平地，又何懼哉！”乃日與妻妾痛飲美酒，因酒色過傷，形容銷減；一日取鏡自照，驚曰：“吾被酒色傷矣！自今日始，當(dāng)戒之?！彼煜铝畛侵?，但有飲酒者皆斬。
卻說侯成有馬十五匹，被后槽人盜去，欲獻(xiàn)與玄德。侯成知覺，追殺后槽人，將馬奪回；諸將與侯成作賀。侯成釀得五六斛酒，欲與諸將會飲，恐呂布見罪，乃先以酒五瓶詣布府，稟曰：“托將軍虎威，追得失馬。眾將皆來作賀。釀得些酒，未敢擅飲，特先奉上微意?！辈即笈唬骸拔岱浇疲陞s釀酒會飲，莫非同謀伐我乎！”命推出斬之。宋憲、魏續(xù)等諸將俱入告饒。”布曰：“故犯吾令，理合斬首。今看眾將面，且打一百！”眾將又哀告，打了五十背花，然后放歸。眾將無不喪氣。宋憲、魏續(xù)至侯成家來探視，侯成泣曰：“非公等則吾死矣！”憲曰：“布只戀妻子，視吾等如草芥?！崩m(xù)曰：“軍圍城下，水繞壕邊，吾等死無日矣！”憲曰：“布無仁無義，我等棄之而走，何如？”續(xù)曰：“非丈夫也。不若擒布獻(xiàn)曹公?！焙畛稍唬骸拔乙蜃否R受責(zé)，而布所倚恃者，赤兔馬也。汝二人果能獻(xiàn)門擒布，吾當(dāng)先盜馬去見曹公。”三人商議定了。是夜侯成暗至馬院，盜了那匹赤兔馬，飛奔東門來。魏續(xù)便開門放出，卻佯作追趕之狀。侯成到曹操寨，獻(xiàn)上馬匹，備言宋憲、魏續(xù)插白旗為號，準(zhǔn)備獻(xiàn)門。曹操聞此信，便押榜數(shù)十張射入城去。其榜曰：“大將軍曹，特奉明詔，征伐呂布。如有抗拒大軍者，破城之日，滿門誅戮。上至將校，下至庶民，有能擒呂布來獻(xiàn)，或獻(xiàn)其首級者，重加官賞。為此榜諭，各宜知悉?！贝稳掌矫鳎峭夂奥曊鸬?。呂布大驚，提戟上城，各門點(diǎn)視，責(zé)罵魏續(xù)走透侯成，失了戰(zhàn)馬，欲待治罪。城下曹兵望見城上白旗，竭力攻城，布只得親自抵?jǐn)?。從平明直打到日中，曹兵稍退。布少憩門樓，不覺睡著在椅上。宋憲趕退左右，先盜其畫戟，便與魏續(xù)一齊動手，將呂布繩纏索綁，緊緊縛住。布從睡夢中驚醒，急喚左右，卻都被二人殺散，把白旗一招，曹兵齊至城下。魏續(xù)大叫：“已生擒呂布矣！”夏侯淵尚未信。宋憲在城上擲下呂布畫戟來，大開城門，曹兵一擁而入。高順、張遼在西門，水圍難出，為曹兵所擒。陳宮奔至南門，為徐晃所獲。
曹操入城，即傳令退了所決之水，出榜安民；一面與玄德同坐白門樓上。關(guān)、張侍立于側(cè)，提過擒獲一干人來。呂布雖然長大，卻被繩索捆作一團(tuán)，布叫曰：“縛太急，乞緩之！”操曰：“縛虎不得不急?！辈家姾畛?、魏續(xù)、宋憲皆立于側(cè)，乃謂之曰：“我待諸將不薄，汝等何忍背反？”憲曰：“聽妻妾言，不聽將計，何謂不薄？”布默然。須臾，眾擁高順至。操問曰：“汝有何言？”順不答。操怒命斬之。徐晃解陳宮至。操曰：“公臺別來無恙！”宮曰：“汝心術(shù)不正，吾故棄汝！”操曰：“吾心不正，公又奈何獨(dú)事呂布？”宮曰：“布雖無謀，不似你詭詐奸險?！辈僭唬骸肮灾^足智多謀，今竟何如？”宮顧呂布曰：“恨此人不從吾言！若從吾言，未必被擒也。”操曰：“今日之事當(dāng)如何？”宮大聲曰：“今日有死而已！”操曰：“公如是，奈公之老母妻子何？”宮曰：“吾聞以孝治天下者，不害人之親；施仁政于天下者，不絕人之祀。老母妻子之存亡，亦在于明公耳。吾身既被擒，請即就戮，并無掛念?！辈儆辛魬僦?。宮徑步下樓，左右牽之不住。操起身泣而送之。宮并不回顧。操謂從者曰：“即送公臺老母妻子回許都養(yǎng)老。怠慢者斬?！睂m聞言，亦不開口，伸頸就刑。眾皆下淚。操以棺槨盛其尸，葬于許都。后人有詩嘆之曰：“生死無二志，丈夫何壯哉！不從金石論，空負(fù)棟梁材。輔主真堪敬，辭親實(shí)可哀。白門身死日，誰肯似公臺！”
方操送宮下樓時，布告玄德曰：“公為坐上客，布為階下囚，何不發(fā)一言而相寬乎？”玄德點(diǎn)頭。及操上樓來，布叫曰：“明公所患，不過于布；布今已服矣。公為大將，布副之，天下不難定也?！辈倩仡櫺略唬　昂稳?？”玄德答曰：“公不見丁建陽、董卓之事乎？”布目視玄德曰：“是兒最無信者！”操令牽下樓縊之。布回顧玄德曰：“大耳兒！不記轅門射戟時耶？”忽一人大叫曰：“呂布匹夫！死則死耳，何懼之有！”眾視之，乃刀斧手擁張遼至。操令將呂布縊死，然后梟首。后人有詩嘆曰：“洪水滔滔淹下邳，當(dāng)年呂布受擒時：空余赤兔馬千里，漫有方天戟一枝?？`虎望寬今太懦，養(yǎng)鷹休飽昔無疑。戀妻不納陳宮諫，枉罵無恩大耳兒?！庇钟性娬撔略唬骸皞损I虎縛休寬，董卓丁原血未干。玄德既知能啖父，爭如留取害曹瞞？”卻說武士擁張遼至。操指遼曰：“這人好生面善?！边|曰：“濮陽城中曾相遇，如何忘卻？”操笑曰：“你原來也記得！”遼曰：“只是可惜！”操曰：“可惜甚的？”遼曰：“可惜當(dāng)日火不大，不曾燒死你這國賊！”操大怒曰：“敗將安敢辱吾！”拔劍在手，親自來殺張遼。遼全無懼色，引頸待殺。曹操背后一人攀住臂膊，一人跪于面前，說道：“丞相且莫動手！”正是：乞哀呂布無人救，罵賊張遼反得生。
畢竟救張遼的是誰，且聽下文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