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傳 · 哀公 · 哀公十一年
周 - 左丘明

師及齊師戰(zhàn)于郊，齊師自稷曲，師不逾溝。樊遲曰：「非不能也，不信子也。請三刻而逾之。」如之，眾從之。師入齊軍，右?guī)煴?，齊人從之，陳瓘、陳莊涉泗。孟之側(cè)后入以為殿，抽矢策其馬，曰：「馬不進也?！沽植会鹬樵唬骸缸吆?？」不狃曰：「誰不如？」曰：「然則止乎？」不狃曰：「惡賢？」徐步而死。師獲甲首八十，齊人不能師。宵，諜曰：「齊人遁?！谷接姓垙闹?，季孫弗許。孟孺子語人曰：「我不如顏羽，而賢于邴泄。子羽銳敏，我不欲戰(zhàn)而能默。泄曰：『驅(qū)之。』」公為與其嬖僮汪錡乘，皆死，皆殯?？鬃釉唬骸改軋?zhí)干戈以衛(wèi)社稷，可無殤也。」冉有用矛于齊師，故能入其軍?？鬃釉唬骸噶x也?！?br/>夏，陳轅頗出奔鄭。初，轅頗為司徒，賦封田以嫁公女。有馀，以為己大器。國人逐之，故出。道渴，其族轅咺進稻醴、梁糗、糗脯焉。喜曰：「何其給也？」對曰：「器成而具。」曰：「何不吾諫？」對曰：「懼先行?！?br/>為郊戰(zhàn)故，公會吳子伐齊。五月，克博，壬申，至于羸。中軍從王，胥門巢將上軍，王子姑曹將下軍，展如將右軍。齊國書將中軍，高無丕將上軍，宗樓將下軍。陳僖子謂其弟書：「爾死，我必得志。」宗子陽與閭丘明相厲也。桑掩胥御國子，公孫夏曰：「二子必死?！箤?zhàn)，公孫夏命其徒歌《虞殯》。陳子行命其徒具含玉。公孫揮命其徒曰：「人尋約，吳發(fā)短?！箹|郭書曰：「三戰(zhàn)必死，于此三矣?！故箚栂叶嘁郧伲唬骸肝岵粡鸵娮右??！龟悤唬骸复诵幸?，吾聞鼓而已，不聞金矣?！?br/>甲戌，戰(zhàn)于艾陵，展如敗高子，國子敗胥門巢。王卒助之，大敗齊師。獲國書、公孫夏、閭丘明、陳書、東郭書，革車八百乘，甲首三千，以獻于公。將戰(zhàn)，吳子呼叔孫，曰：「而事何也？」對曰：「從司馬?！雇踬n之甲、劍、鈹，曰：「奉爾君事，敬無廢命?！故鍖O未能對，衛(wèi)賜進，曰：「州仇奉甲從君?！苟?。公使大史固歸國子之元，置之新篋，褽之以玄纁，加組帶焉。置書于其上，曰：「天若不識不衷，何以使下國？」
吳將伐齊，越子率其眾以朝焉，王及列士，皆有饋賂。吳人皆喜，惟子胥懼，曰：「是豢吳也夫！」諫曰：「越在我，心腹之疾也。壤地同，而有欲于我。夫其柔服，求濟其欲也，不如早從事焉。得志于齊，猶獲石田也，無所用之。越不為沼，吳其泯矣，使醫(yī)除疾，而曰：『必遺類焉』者，未之有也?！侗P庚之誥》曰：『其有顛越不共，則劓殄無遺育，無俾易種于茲邑。』是商所以興也。今君易之，將以求大，不亦難乎？」弗聽，使于齊，屬其子于鮑氏，為王孫氏。反役，王聞之，使賜之屬鏤以死，將死，曰：「樹吾墓梵檟檟可材也。吳其亡乎！三年，其始弱矣。盈必毀，天之道也?！?br/>秋，季孫命修守備，曰：「小勝大，禍也。齊至無日矣。」
冬，衛(wèi)大叔疾出奔宋。初，疾娶于宋子朝，其娣嬖。子朝出?？孜淖邮辜渤銎淦薅拗?。疾使侍人誘其初妻之娣，置于犁，而為之一宮，如二妻。文子怒，欲攻之。仲尼止之。遂奪其妻。或淫于外州，外州人奪之軒以獻。恥是二者，故出。衛(wèi)人立遺，使室孔姞。疾臣向魋納美珠焉，與之城鋤。宋公求珠，魋不與，由是得罪。及桓氏出，城鋤人攻大叔疾，衛(wèi)莊公復之。使處巢，死焉。殯于鄖，葬于少禘。
初，晉悼公子憖亡在衛(wèi)，使其女仆而田。大叔懿子止而飲之酒，遂聘之，生悼子。悼子即位，故夏戊為大夫。悼子亡，衛(wèi)人剪夏戊。孔文子之將攻大叔也，訪于仲尼。仲尼曰：「胡簋之事，則嘗學之矣。甲兵之事，未之聞也?！雇?，命駕而行，曰：「鳥則擇木，木豈能擇鳥？」文子遽止之，曰：「圉豈敢度其私，訪衛(wèi)國之難也?！箤⒅?。魯人以幣召之，乃歸。
季孫欲以田賦，使冉有訪諸仲尼。仲尼曰：「丘不識也?！谷l(fā)，卒曰：「子為國老，待子而行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？」仲尼不對。而私于冉有曰：「君子之行也，度于禮，施取其厚，事舉其中，斂從其薄。如是則以丘亦足矣。若不度于禮，而貪冒無厭，則雖以田賦，將又不足。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，則周公之典在。若欲茍而行，又何訪焉？」弗聽。